晚艳冷香

绿浦荷香(59)

树杈间一抹小小的身影吸引了杨过注意,他及时拉住郭芙,阻止她奔过去的脚步。


“杨大哥,我们快过去,别让神雕不小心伤到小孩子。”


“芙妹放心,雕兄不乱伤人。此地荒僻怎会有孩童?咱们行了数十里未见一户人家,这孩子又不像猎户打扮,突兀的出现在这很是奇怪。”


杨过牵着郭芙的手悄悄潜行过去,两人躲入一簇灌木丛后,暗暗观察树上的孩子。


郭芙细细打量那孩子侧影,衣着不甚讲究的孩子大约十二三岁,一身稍大的粗麻衣松松垮垮裹着纤细的身子,细腻白皙的肤色与身上的土色衣服极不搭调,树枝遮挡下看不清他的五官,亦分辨不出男女。


过芙两人静静观望,只听树上的孩童笑嘻嘻说道,“丑鸟,果子你不吃,飞禽你也不要,我长这么大从没讨好过谁,偏偏瞧上你,喜欢你,你怎么这么傲慢。”


那孩子的腿在树杆间荡来荡去,一举一动彰显着活泼顽皮的性子。


“瞧你一副凶巴巴的样子,可是你的眼睛好漂亮,犀利生猛的琥珀色好美。我能抱抱你么?”


噗噗数声,数颗枣核自孩子口中吐出,轻轻一跃他自树上翻身落地,蹦跳着跑向大雕,全然不顾危险猛禽的杀伤力。


只这一跳便令杨过心中骇然,这孩子轻功不差,荒野之中的少年令人生疑。



“杨大哥,这孩子看身量也就十多岁的样子,比我们家破虏瘦小多了,轻功却不比破虏差,你说这荒山之中可有高人隐居?”


“不好说,再看看,这男孩蛮活泼的。”


“杨大哥怎么瞧出来人家是男孩子的?”


“你瞧见谁家的姑娘会穿成这样,头发全部包在麻巾中,分明是小子打扮嘛。”


“哼,这可不好说,那孩子骨架细致,声音清亮,怎么就不可能是女孩呢,再说你瞧我这身打扮也不是姑娘样子嘛。”


两人正私语间,杨过抬眼瞧见大雕挥着巨翅拒绝着陌生人的亲近,丑雕眼中凌厉的光芒隐着无奈,令他忍不住笑起来。


“咱们过去看看罢,通常看见雕兄的人都是恐惧的表情,唯恐避之不及,今儿算碰到个愣头青,傻小子这莽劲让雕兄不自在了。”


两人携手走向前,却见那孩子停住脚步不再嬉戏,偏着头与神雕对视良久,接着他低下头,脚尖胡乱踢着地上的石块,一时飞石四散,尘埃漫空,惊起周围数只麻雀,小小的风暴透露着男孩内心的羞忿。


纤细的胳膊猛得一挥,一把枣子全部抛向远处的大树,嗖嗖嗖数声,震落片片枯叶纷纷零落。


凄哀地一声长鸣,男孩突然收势,喃喃道,“我就知道没人喜欢我,我是个野孩子,无人生养的野种罢了。他们都这样叫我,叫了十四年,我恨这个‘野’字。”


哀哀之声触动郭芙心底的柔软,她快步向前,看着男孩耸动的双肩令她异常心疼。


陌生的气味令男孩身子一僵,刚刚的悲愤立刻转成敏锐的警觉,他慢慢转过身子,警惕地看着丈外的两人,锦袍玉带的独臂男子牵着一个小乞丐,奇怪的组合令人生疑。


少年偏头细细打量面前的两人,男子面容俊逸,一双风流眼似笑非笑看着自己,他身边的乞儿虽然穿着破烂,五官却精致得如同画中人,那双清亮的眸子汪着柔情,令人忍不住想多瞧几眼,一股似曾相识的亲切感渐渐涌出。


那孩子明亮的大眼在杨过和郭芙身上来回巡视,独臂男子身边的乞儿有着一头丰泽的秀发,没有束发亦没编成发辫,墨锦般的长发柔顺的垂落腰下,阳光下闪着美丽的光泽,那是女子才会有的秀美。心里立刻认定这个乞儿是个女子,而且是个美丽的女子。


充满野性的眸子在自己和杨过身上打量着,郭芙被面前的孩子勾起了浓浓的兴趣,刚才远远观望并未瞧清,近看才发现这孩子明明是个女孩儿,精致的五官,清丽的明眸,纵是身着粗衣也难掩其绝丽之色,桀骜放肆的眸子闪着令人心动的光芒。


郭芙向来自持美貌无双,如今也被眼前漂亮的女孩吸引住了,心底蓦然升起一股奇异的亲切感和熟悉感。

突然郭芙面前一阵劲风旋过,她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被杨过护到身后,他手中多了一截枯枝,不知何时拾起的树枝被他当成武器,轻轻松松便隔开了女孩飞来的一脚。


“坏蛋!你拐这位姐姐去哪?”


杨过好笑地看着面前的孩子,这孩子如何认定自己是坏人呢?刚刚审视良久得到的结论,居然认定自己是坏蛋,拐骗了良家漂亮小乞丐。


越想越好笑,他咧着嘴大笑起来,面前的孩子有一双纯净的双眸,好像在哪见过,好熟悉的感觉,似曾相识的眼睛中含满野性,是了,这双眼睛像极芙妹,都燃满热烈的光芒,都透着迷离的诱惑,都明亮又清澈,只是这双眼多了份野性的忧伤,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符。


“为什么认定我就是坏人?”被面前的孩子勾起浓浓的兴趣,杨过知道这孩子无害,身心放松下来,他一边和神雕热情相拥,一边留意看着那孩子的反应。


趁杨过跟大雕叙旧的空,那孩子伸手一把把郭芙自杨过身边拉开。


“姐姐,那坏蛋有没有欺负你,我知道长成这样的男子都不是好东西,还有一种坏人只瞧眼睛就知道。他是不是要把你拐走,欺负完你再卖掉。”


郭芙先是一惊,接着掩口轻笑,她冲女孩摇摇头,柔声说道,“他不是坏人,我们是久别重逢的故人,所以穿着不一样,妹妹怎么知道我是女子的?”


“哪个男人会有那么美的长发,还有姐姐这双眼睛也很美。”小姑娘撇撇嘴,皱着眉看着与大鸟抱在一起的男子。


“这大鸟是他的?我逗了它一上午它都不理我。”


“嗯,他和大雕是过命之交,这是只雕可不是一般的鸟,你这么叫它,难怪雕兄不高兴。小姑娘你的眼睛也好漂亮呢。”


“姐姐怎么知道我是女孩的?谁都瞧不出来。”


郭芙笑而不答,伸手摸摸女孩的耳垂,小巧的耳洞暴露了她的性别。自己真心喜欢面前的小女孩,“你家住在山里?还有家人么?”


“姐姐好聪明,发现了我有耳洞是不是?我住在好远的地方,这两天是自己跑出来玩的,反正我是孤儿没人挂念我的。”满脸的倔强令人心疼,女孩牵着郭芙的手轻轻摇着,“姐姐也是孤儿吧,不然怎么会做乞丐。”


“妹妹也好聪明,不用说就猜到我是怎么瞧出来你的身份。很远的地方是家吗?”


“算是吧,反正从小我就住那。”


“既然有屋遮风就应该早早回去,不管有没有人挂念,总好过一人在外风餐露宿。懂得担心我的安危,妹妹自己也要小心才是。”


郭芙知道常年战乱民不聊生,在战火中失去父母的孤儿遍地都是,纵是见多了残酷的场面,每每面对真实的孤苦,她依然痛苦难耐。


手中的小手不安分地挠着自己的掌心,郭芙唇畔漾起暖暖的笑意,好个顽皮的小女孩,让人又爱又怜。

“姐姐的手又暖又软,我喜欢。不像那些人,冷得如冰。”


郭芙正欲说话,忽闻山中传来浑厚的歌声,那声音苍劲有力绵绵不绝,侧耳静听竟辩不出声音来自何方,沉郁之声好像自四面八方传来一般。


“姐姐,我走了。”女孩转头跑入山中,身形快到郭芙都未反应过来。


歌词是张昪的《离亭燕》,漫山遍野渲染着深沉而苍凉之气。


‘一带江山如画,风物向秋潇洒。水浸碧天何处断?霁色冷光相射。蓼屿荻花洲,掩映竹篱茅舍。


云际客帆高挂,烟外酒旗低亚。多少六朝兴废事,尽入渔樵闲话。怅望倚层楼,寒日无言西下。’


郭芙望着女孩没入山林的身影失神,精灵般的女孩消失得无影无踪,她恍若梦中般喃喃自语,“好奇怪的女孩,好奇怪的歌声。如画江山终要面临寒日西下之境。”


“芙妹,这歌词什么意思?”杨过蹙眉深思,山中歌声绵厚悠扬,自己竟辩不出来自何方,可见唱歌之人内功浑厚,气息沉稳广博四方,如此境界世间少有。

“国势由盛到哀的经历,如画江山也难逃寒日西沉的结局,词人表达自己心中的隐忧。”


郁郁歌声令她满心悲凉,紧紧握着杨过的手,仿佛能从他身上汲取力量一般,苍凉之音渐弱,林中又传出清亮的歌声,郭芙听出这清越之声出自刚刚那个女孩之口,激昂豪气的曲调令人心头大震,那姑娘的一曲《满江红》把郭芙一颗凄凉之心瞬间燃沸。


‘怒发冲冠,凭阑处,潇潇雨歇。抬望眼,仰天长啸,壮怀激烈。三十功名尘与土,八千里路云和月。莫等闲,白了少年头,空悲切。

靖康耻,犹未雪。臣子恨,何时灭。驾长车,踏破贺兰山缺。壮志饥餐胡虏肉,笑谈渴饮匈奴血。待从头,收拾旧山河,朝天阙。’


杨过抽出被她紧紧握住的手,揽住她的肩头,把她揽入怀中,心中疑窦重重,好怪异的孩子,更令人吃惊的是那孩子眉眼像极芙妹,尤其笑起来时弯弯的样子。


还有林中浑厚的歌声,不知歌者是女孩的什么人,听声音应该是位老者,十多岁的小孩子独自在山野游荡,想来必是受人庇护,不然哪会那么自在洒脱,或许……今天发生的事都太过突兀,自己要好好捋捋思路,现在首要之事就是把芙妹安置好,让她舒舒服服泡个澡睡一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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